发表于 2023-03-14 10:12
梦里桃园
在我遥远的记忆中，有一个只有两户李姓人家及几间低矮瓦房的小村落，名叫桃园。印象中，桃园前面是一片竹林，右侧有一方不大的水塘，房前和两侧有篱笆。因房前屋后有高大的阔叶树，所以即使烈日炎炎的三伏天，这里依然是阴凉宜人的"颐和绿苑".
因地处偏僻，李家养有护院土狗，还有喜欢追逐抢食的长颈大鹅。小时侯，我不怕狗，却特别怕伸长脖子高过我头顶的大鹅，只要手上有零食，它就会紧追不放，一边"咯咯咯"叫着，一边伸长脖子啄我手上的零食，吓得我"哇哇"哭喊。
桃园，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字眼，用在这里再贴切不过了。她三面环山，东、西、北三面均是海拔不高的小山丘。正南方向是出村的唯一小道，下行300米左右就是范家田——我外婆居住的村子。在行政建制上，桃园属于范家田村。
范家田村是一个吴、詹、李三姓混居的小村落，近二十户人家中大部分姓吴，詹姓和李姓各占两户。从我国农村村庄得名的传统上讲，村名一般与该村村民姓氏有关，所以我始终不明白：范家田村为什么没有一户人家姓范？这里面，一定有今人无法了解的村史。
我对桃园的初始印象是从四岁开始，那时，大弟还在哺乳期。由于当时国家正在执行第二个五年计划，红安作为农业县大张旗鼓兴修水利，工程一个接着一个。我的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泥瓦匠，参与了县内许多水利工程的建设。
1958年，红安县政府投入人力、财力、物力建设县北烟宝地水库，父亲又一次披挂上阵。由于母亲要随父亲去水库工地做饭，不能同时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于是我被送到了外婆家。
依稀记得，那时候外婆家也是一个大家庭：外公、外婆、未出嫁的小姨，还有一个"二舅".因外公外婆膝下无子，于是将叔外公的次子过继做儿子。在旧中国，外婆家是一个殷实之家，有田、有地、有耕牛农具，还有一个长工，农忙时会再聘请一两个庄稼人帮忙干农活，报酬就是管吃饱。
据外婆讲，小时侯的"二舅"还算乖巧，外公外婆供他念书，后又参加工作，并为他定下一门在旁人看来很美满的亲事。小时侯，我经常见到未过门的"准舅妈",身材、五官都好看，人又开朗，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文化。喝过墨水的"二舅"眼界高了，硬是悔了那门亲事，外公外婆为此苦恼不已。
真正让我对桃园有较深印象的，是母亲每次从工地回来看我和外婆的时候。母亲每次回娘家都会去后山的桃园李家串门，因为那里有她最好的闺蜜。李家女主人姓詹，论辈份她比我还晚一辈，故称我母亲为奶奶。可她俩见面时就像亲姐妹一样，从不为辈分所累。她俩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拉着家常，总有说不完的话。
母亲爱唱楚剧，也会唱黄梅戏里的许多片断，《郭丁香》和《孟姜女哭长城》是她的保留曲目，可以从头唱到尾，桃园李家女主人是她忠实的粉丝。
大人们有说有笑不知疲倦地拉家常，常常忘记了时间，有时聊着聊着，突然就由说转唱了。一般是聊天接近尾声时，李家女主人说："唱两句再走！"像是命令，又像是乞求。这时候，母亲也会摆摆"大腕"的架子：喝口水，清清嗓子，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母亲泪点极低，唱《郭丁香》《孟姜女哭长城》时，没唱几句就进入了角色，悲伤动情处常常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大人在唠家长里短时，孩子们也没闲着。李家有一儿一女，大的是儿子，年纪比我大，乳名记不得了。女儿叫芹伢，年龄和我相仿，我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虽然她和我不是同村，但因我从小就在外婆家生活的缘故，我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我和李家兄妹每次都玩得很开心，一起抓知了、捕蜻蜓、摘野果、捉迷藏，大人们常常喊破嗓子叫我们回家，我们却乐不思蜀，迟迟不归。桃园，是我和儿时玩伴的童话世界。
一晃六十多年过去，居住在桃园的两户人家早已迁出，想必那里也已荒芜。但在我的脑海深处，却一直留存着桃园当年的美丽画卷。小时候，她在我的快乐里，长大后，她在我的梦境中，她陪我度过了幸福的童年，我将用一辈子记住她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