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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京剧相遇恨晚

雪月舞文
发表于 2023-03-14 15:07

"少年时被外婆拉着去看戏,看着月亮升起来,雾水打湿了衣裳。早早就趴在外婆身上睡着了……听不进去,这咿呀之声,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呀。怎么又冗长又啰嗦,那苏三,跪在那里一唱老半天,腿不疼么?"在雪小禅的《窗外的京剧》里读到这样一段文字,竟然和我小时候的感觉一样一样的。

我那时不爱看戏,母亲和姥爷却都是戏迷,姥爷尤其喜欢京剧。姥爷听戏的水平很高,锣一敲"家伙眼"一打京胡一拉,他就知道要唱什么戏。常常看见姥爷仰躺在炕头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眯着眼跟着收音机里的老生哼唱,神态如痴如醉。似乎戏曲天生不是少年的乐趣,鲁迅的《社戏》里一群少年夜里划着船去看戏,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没有激起少年们的半点兴趣,于是就返回来,一路上玩玩耍耍打打闹闹,"偷毛豆吃"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野趣。我那时也是这样,每当村里来了唱戏的,我们一群少年虽然也兴奋,但不是因为喜欢看戏。

上中学时,当学到《廉颇蔺相如列传》这课时,猛然想起姥爷来,课文里的"将相和"与"渑池会"就是姥爷常听的两折戏。小时候常听姥爷念叨,那可是老生常谈了,廉颇和蔺相如的形象便早在心里留下印象。原来古戏文、文学作品和历史都是一脉相承的。常这样设想,如果能把课本中的文言文排成古装戏,我们学起来就有意思多了,也容易多了。

也许是耳濡目染,渐渐对戏曲有点感觉了。吸引我的是那些文学性很强的唱词,京剧《白蛇传》"游湖"一折,每次都会痴痴地琢磨里面的句子,"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春风暖暖拂罗衣。""寒舍住在清波门外,钱王祠畔小桥西。些许小事不足介意,怎敢劳玉趾访寒微?"后来我喜欢古典诗词,大概不能不说与此有关。

对于京剧最初我仅仅懂得皮毛,仿佛一口深井,刚尝到一点清水的甘甜。真正喜欢京剧是近几年的事。想想过去的喜欢,只是一种轻轻浅浅的铺垫,可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阅历的积淀,对传统的东西感触越来越深。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不喜欢不认同京剧也无可非议,当年我的"不喜欢",不是与京剧差点擦肩而过吗?雪小禅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曾经嫌京剧啰嗦的小女孩,后来怎么会痴迷戏曲?又怎么会成为中国戏曲学院的一名老师?

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的,或早或晚。雪小禅在她最好的年华与京剧相遇,而我懂得京剧的魅力已经晚矣,但既然相遇,就是缘,不论早晚,什么事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