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3-02-02 10:34
夹生
想起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及以前的时候，农村男女青年相亲的事，脑里就闪出一个词儿来——夹生。
那时候，适龄青年大多是在媒婆的撮合之下，把彼此陌生的两个人，相约在一起碰面。媒婆口若悬河地夸完男方再夸女方，喷唾成珠，忘乎所以。男孩女孩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对方的脸，四目相对那一霎，又红着脸埋下头去。男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女孩习惯性忸怩的用手扯起自己的衣角拗卷卷。
有经验的媒婆善于察言观色，从男女初次见面的夹生成度，分析双方是否有那层意思存在。以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迅速化解男女青年之间略带敏感和自我的情绪。到最后，媒婆就会开门见山地先问男孩：同意吗？同意就点下头。再问女孩同样的问题。等女孩点了头，这事就算成了。
相亲时的夹生状态，往往是美好未来的开端。我和妻子都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对于这种方式处对象，自然算是过来人了。相比如今的自由恋爱，那时男女之间的那层夹生感觉，也是尤为金贵的初始情感的流露。
我和妻子组成一个家，就是通过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结合成的。在农村，成了家的男人就不能再在父母的锅里舀饭吃了，必须各立门户过日子。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为了给妻子留一个好男人的印象，分家后的第一餐是我亲自下厨做的饭。在厨房忙乱好一阵子，才风风火火地把饭菜端上桌。妻子美美地吃了一口白米饭，在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说了三个字：夹生饭。
那时还没有电饭煲。要吃干饭的时候，都是在柴火上焖干水那种煮法。没有煮饭经验的人，等米粒煮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搅动了米饭就会变成外软硬芯的夹生饭。农家柴火的火候不好掌控，常常锅底糊焦了，饭还没有熟透。好在妻子是一个贤淑能干的女人，对灶房里的活计驾轻就熟，蒸煮煎炸炒卤炖，一整套功夫随手拈来。就因自己自告奋勇煮了一锅夹生饭，从此，厨房的大情小事都归妻子全权负责到底了。
婚后在家生活不到一年时间，我和妻子就南下广州打工。坐上绿皮火车，和熟悉的家乡山水渐行渐远，心里涌动一种莫名的伤感。毕竟第一次离开家去往两千多公里外的陌生地方。至此，一边是莼鲈之思，另一边是异乡客的孤独。与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交往，听他们不同的方言，最初都会有一种不好沟通不容易相处的夹生感。想在心里抚平这种生疏屏障，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种困惑交给时间。
在外漂泊十多年之后，我回到了离家乡近一点的省城发展。还没有到“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境地，但耳边的乡音听起来倒亲切了许多，至少我不再天天说着蹩脚的普通话与人交流了。生意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经营起来，养家糊口已不成问题。老婆孩子热枕头，一家人其乐融融走在奔小康的路上。
大都市的发展日新月异，我自己的小家也应该与时俱进。为了改善生活品质，来省城的第二年，我就拿了驾照买了小车。车屁股后面贴上“新手上路”，就驾着车在城市里的大街小巷里穿行，妻子坐在副驾位置上连连说，你这驾车技术还很夹生，开把细一点。我也知道自己不太熟练，熟能生巧嘛，开一段时间慢慢就成熟了。我对妻子点点头，心里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