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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苦旅

上善若水
发表于 2022-06-12 22:27

(一) 情 断 都 市

晚上,雨滴滴嗒嗒闲敲着玻璃窗。渝城的冬天湿冷湿冷的。

刘语诺坐在女儿冷嫣然旁边刷手机,搜寻着美味的菜肴制作方法,看明天吃什么好。女儿电话响了 ,好像是她爸打过来的。其实还是想让女儿的生日过得有点纪念意义。既然她爸想给她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就让她过去吧。几天前他就问过刘语诺的意见,她对他说,“女儿如果同意,她想过去的话就过去吧。”他说要不大家一起,给女儿庆一个生日。她说:“算了,我就不必去了。”她黯然而无奈地回绝,她不是不想参加,而是知道那个夺去老公的小三一定会在场,她怕见了那个小三,会控制不住杀人的冲动——这成了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心魔。只有跟那个小三有关,都会激发她的狂暴的戾气!今天晚上女儿她爸又打电话过来确认,问女儿要不要庆生。

女儿聊了几句,犹豫不决,但也推辞不过的样子。电话刚挂,另一个电话打过来,是陌生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笑着脆生生地跟冷嫣然发出邀请:“咯咯咯,嫣然呀,你明天就二十岁了,要不明天到我们家,热闹热闹庆贺一下?”“唉呀,我不想麻烦。我爸呢?”“咯咯咯,他坐在旁边呢……”此刻正极力表现她的热情与爱心,刘语诺听到那溢出电话的嗲声,心脏就像是被暴风骤雨掠过一般,立刻全身热血上涌,寒毛倒竖,嘴唇哆索。虽从未见面,但几乎马上想到是那个恨入骨子里的小三,那个弄得家破人散的小三。于是一叠连声地质问女儿:“谁的电话?谁的?”“是胡阿姨。”“就是是那个小三,那个臭婊子吧……”刘语诺的牙齿咬得格格,像是被万箭穿透,满是疮痍的心脏像瞬间刺穿了一个大洞,四肢僵硬,五脏被绞成一团。对方也似乎没有意料到出现这个不和谐的声音,呐呐道:“我不是小三,我不是婊子……”

刘语诺喉咙卡住了,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仇恨如潮水一般涌过全身!

胡悦大大的眼睛里溢满了委屈的泪水,好像受了莫大的羞辱,“老公,你知道的,我不是小三,我不是婊子。是你离了婚之后才娶的我!”冷峰用那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胡悦的纤腰,一边安慰,一边恶狠狠地像要透过电话把这个可恶的前妻撕碎:他本来一番好意,想让大家(前妻和现在的妻子两大家)热热闹闹,给女儿的二十岁庆个生,居然不知好歹,居然把自己宠爱的妻子骂成了小三和婊子。“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们的爱情是最纯粹的。那个土包子怎么会懂?”冷峰连忙安慰,心疼地吻住她的额头,生怕心爱的人受委屈。冷岞想:“这个语诺真是不识好歹!她的老爸生病,过世,我都全力给与了帮助。我都做到仁义尽致了!全天下的前夫都没有我做得更好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不明白,语诺从来都不曾恨他,恨的只是那个夺夫之人罢了!这种仇恨是无论如何抵消不了的。

胡悦一边拭泪,一边暗暗得意:“这个男人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得来的,真是老天有眼呀,把这么优秀的男人送给我。”当初胡悦有一个男朋友,其他都好,就是钱太少。后来倪大召集KTV唱歌聚会,胡悦知道倪大是 个有钱的企业家,召集的也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可以遇到更好的男人。胡悦欣然前去。胡悦对自己的美貌还是相当自信的,哪怕是脸部微调之前,走出去也是光芒四射的人物,哪个男人看到不流口水!当然,还是要低调,免得让人发现自己有别样心思。穿休闲的,但别小看这套休闲的,也得好几大千呢,这样最有品质却不轻浮。果然,一去,就引得所有男人直吞口水。她往那一站,高挑的身材,雪白的肌肤,青春洋溢的休闲装。她随便点唱了一首《黄玫瑰》,歌声凄美婉转。学音乐的,唱首歌那还不是跟玩似的,一群没有学过音乐的傻帽直听得哇哇狂赞。

胡悦发现,有一个特别帅气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倪大介绍,他也是搞企业的,生意做得不错,青年才俊。胡悦大大方方走过去,妩媚一笑:“你好。认识你很高兴!”伸出纤长白嫩的手,对方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抓住胡悦的手,感觉是飞到了云端,好像抓住了仙女的翅膀。“天啊!你太美了!”冷峰在生活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出尘脱俗的美女!那一刻,他觉得这才是自己最想要的美人,这样的美人做妻子,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一定要跟她在一起!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娶她当太太。冷峰觉得无法自拔了。一晚上,眼睛都不曾离开过她,心里装的也全是她。一颦一笑,都勾魂摄魄!

胡悦很清楚,轻易得到的男人并不可靠,她要让这个男人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至于那个男朋友,当然可以偶尔拿来用用,男人吃醋的时候,还可以浇点油。每次他一听到男朋友打电话给胡悦,都是一幅急疯的样子。冷峰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拴在身边。为了天天见到她,冷峰还在胡悦隔壁租了房子,时时可以相会,同时还可以远离家里那个土包子的打扰。之后每次聚会聚餐,胡悦都欣然参加,两人出双入对。除了家里那只土包子,冷峰带着她见过了亲朋好友。“牵牵手可以,接接吻也行,不然太冷淡的话,会把他吓走。”欲擒故纵,百试不爽。

“你离了婚,我才能跟你在一起。我可不想当小三被人笑话!这个锅我不背!”冷峰更是怜惜,胡女不但人美,人品也过硬呀,简直爱得是欲罢不能!“你这样的美人,我要给你最好的婚姻,最好的爱,我绝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尽一切办法离婚,跟你在一起!”冷峰信誓旦旦。

“冷峰也确实能干,不但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离婚也离得干脆利落,没花多少钱就把那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打发了。”胡悦得意在看着宽大的别墅,看着两个儿子在客厅里追逐嬉戏。哈哈,生活,是如此的幸福、美好!那个土包子,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怨妇而已!

胡悦擦擦眼泪,更深地窝进老公的怀里。

冷峰想给前妻发一条微信,想要再次解释一下,自己的美妻不是小三。最终恨恨地想:算了,不管她如何想,自己的老婆就是天下人品最正的人!自己相信就行了,那个怨妇就让她自己折腾去吧!对怀里的美人又是一番温言好语相劝。

刘语诺僵着手指挂断了女儿的电话。十多年了,她一直回避,一直不想听到任何一丁点关于那个女人的信息。因为她每每一听到,就会控制不住情绪,精神崩溃。她不会吐血,但是喉咙像被人扼住了一样,说不出话,味觉消失,甚至连水都喝不进,四肢如木偶一样僵硬,她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毛病。只要一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信息,她这个毛病就会患。

女儿一看刘语诺脸色很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忙过来扶住,问:“妈,你怎么啦?……幸好你一句话,我找到理由不去了……我正愁找不到推脱的理由呢。反正我也不喜欢热闹,吵死了,抽烟的人又多,熏得浑身都是味,还要说应酬客套的话,也麻烦……我马上给爸发短信,我就不庆生了……”女儿以为是妈妈不高兴,赶紧表态。

“我都不晓得你悄悄跟那个婊子关系很好嘛,谈笑风生的……”坐了半晌,刘语诺终于缓过气来,酸酸地问女儿。“没有没有,妈咪你想多了,人家也得做表面功夫不是?”其实她知道,前夫一年接女儿去他家吃两三次饭,肯定是要跟那个女人打交道的。只是她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就权当不知道,一直当驼鸟。

“对不起,我其实还是一直希望你跟你爸走近一点,但是……但是,一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我……我就没有控制住……”刘语诺难过地对女儿抱歉。

“唉呀妈咪,反正我也正好不想庆生。你正好帮我找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女儿讨好地说。这个女儿呀,真真是太贴心了!幸好有你!刘语诺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有这么个女儿。女儿简直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我一直很恨很恨她!这十多年来,我无数次想杀死她!对不起,我……我其实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善良之辈!我……我……是一个心里阴暗的人!”刘语诺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跟明天就满二十岁的女儿道歉。这是平生第一次,跟女儿聊起自己的痛苦。以前女儿太小,她如何敢把这种阴暗恶劣的负面情绪传导给女儿呢?如今女儿长大了,现在讨论这些,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没什么的啦,一辈子爱个把人,恨个把人,也很正常的啦!你也不算想像中的恶毒之人,你就算是想杀人,也并没有付诸行动呀!”女儿调皮地眨着眼说。

“我平时都没有在你面前表露过恨她呀,我都很谨慎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了。你如何看出来的呢?”语诺很小心地问。

“我知道你恨她。有一次爸请老师吃过饭,送我们回家,你看见车上挂着她的美人照,情绪一下失控,非要把装在塑料壳子里的相片撕毁,可是太硬了没有成功。你独自疯了似的冲下车。我那时就知道你恨她。”

是的,那次本来好好的,跟老师吃过饭,请老师关照一下女儿在校的学习,感觉还像一家人似的坐车回去。虽然没有交流,但是那种暖暖的家人的感觉,让她无比安心。可是突然间,在档位上方的后视镜上挂着一张美人照,装在塑料框里,一晃一晃的,像一把刀子一样刺入眼睛,刺入心脏,那种嫉妒和仇恨像山洪爆发一样冲着她的脑门,她疯狂地想要拽下来撕碎,可是塑壳太硬了。吊绳也是尼龙的,折不断。他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把相片夹进遮光板。她怒火熊熊,车还没有停稳,就四肢僵硬地、几乎连滚带爬地冲下车。她不想再坐这辆车了!

嫉妒和怨恨淹没了她!她跌跌撞撞地行走在夜晚建筑的黑暗里,喉咙堵得连呼吸都困难了。她在黑暗里坐下来,眼泪狂奔而下,想要大哭一场,喉咙却只是梗得发不出声。她像一个落水的人,翻着电话寻找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可是搜完了手机电话薄,都不知道应该给谁打电话。然后拨了一个平时聊得来的网友电话,哽咽着说了刚才的情况。他说:“你有病吧 ! 他爱她,当然要时时刻刻地把照片挂在眼前了!”刘语诺如遭雷击,她有病!

很长一段时间,刘语诺跟失了魂一样。那个跟她生了一个女儿的男人,把另外一个女人时时挂在眼前,她呢,跟路边一粒灰尘一样,已经从他的世界里抹去。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孤独地添着自己的伤口,心里千百遍地想要杀死那个女人,甚至幻想她被几个乞丐强奸再分尸。恶毒的想法像一根一根铁丝紧紧缠绕着心脏,挤出一股一股的血沫般堵住喉咙,堵住眼睛,堵住耳朵,溺水似地绝望。她像是一个在黑夜的荒漠里茫然乱走的旅人,跌跌撞撞,不知道身在哪里,要走向哪里。

在城市钢筋水泥建筑的阴影里,她像一丝游魂,飘飘荡荡,茫然地走着,走着。

有人说时间是良药,能治好一切创伤和病痛。她就大睁着眼,数着时间过。总想着,再过一年就好了,再过两年就好了,再过五年就没什么事儿了。她把稳定的工作辞了,到处跑,跟不同的人闲谈,唱最快乐的歌(但是听过她在KTV歌的人,都觉得她把忧伤的爱情歌曲唱得人心碎,不是唱得有多标准,而是那种忧伤是发自骨子里的。没有心碎过的人,如何能唱得出心碎的歌?),看小说,刷电视剧,把自己泡在故事里不愿意出来,在虚幻的世界里消磨掉时间。

这是个小三猖獗盛行的社会。

因为做小三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没有一条法律治裁小三。钱被偷了还可以报警,小三把老公偷了,却不能立案。小三偷成功了可能把正室赶出家门自己坐正,不成功大不了换一个,她们都是一群有本事拿捏男人的,美貌是第一杀器(即使不美也不要紧,医美机构满大街都是,想整范冰冰的脸也好,想整张天爱的腰也罢,都是能实现的),而且既然有勇气做小三,脸皮不会薄,谄媚讨巧也不会差,床上功夫也应当了得!这样,有貌有勇有谋,什么男人拿不下?也许说不定大多数男人的梦想就是希望多几个小三、小四、小五,好像他们男人都把这事看成身份地位,看成荣耀,看成魅力的像征!而频繁更换年轻貌美的女人更是男人引以为傲的炫耀资本!

这是个疯狂的世界!

刘语诺,则是那个注定被抛弃的人!论样貌,个子不高,眉眼算周正但很平淡,不懂化妆,可能唯一自豪的就只有一口整齐的牙齿!在这个以貌取人的社会,平凡的女人凭什么占有英俊薄酒能力突出且多金的男人?男人就算长得不帅,只要多金,女人们都会蜂拥而上。用一个美女的话说:“男人个子矮有什么?钱可以垫高呀!长得丑算什么?钱可以让他有多帅就能有多帅!”用冷峰的话,“土,带不出去。就是拿钱给她,都穿不出好来!更别说交际应酬了。”这个评价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已经记不清楚什么时候还有自信,可能学生时代应该是她最自信甚至最自傲的了吧?也可能她出生的地方太小太小,在那个乡缜小学和中学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以碾压似的成绩遥遥领先,学霸铸成了她清傲的性格。那时侯是自信满满的,盲目以为学习能力强、成绩优异就可以俯视一切了。她尚不知道,在社会大门口,她连幼儿园都未毕业。

在这个女人以貌取人、男人以钱论英雄的社会,普通女人凭什么占有英俊潇洒、能力突出又多金的男人?平凡普通的刘语诺注定是被抛弃的那个。何况,男人就算长得不帅,只要多金,女人们都会蜂拥而上。用一个美女的话说:“男人个子矮有什么?钱可以垫高呀!长得丑算什么?钱可以让他变帅呀!”钱的光环往往可以掩盖一切丑恶,塑造一切美丽!

彼时正好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但是个子不足一米六的男人,穿一身高定的白色西装,皮鞋擦得铮亮,平时身边围绕一群一群娇艳的美女不说,有一天突然口味突变,非要一个理发店清新秀丽的小妹陪玩,店主怕惹事,好心赶紧趁空将女孩劝离。但是这个个子不高、气焰高的男人,楞是找一帮膀大腰圆的人把店子砸得稀巴烂,把店老板打得不能起床,差点闹出人命。这个有钱男人跳将起来,大把大把的钱恶狠狠地摔在店主脸上,嚣张地吼道: “我的钱多,打了你又怎样?居然敢把我相中的美人放走?!打死你!我用钱都能砸死你!!” 最后是店老板满身伤痕地滚出当地,再也不能回当地做生意,这事才不了了之!此人岂止小三常在,就是小四小五小甚至小五十,从来就没有缺过。哪怕是太太跟在身边也没用,太太要旁观就旁观好了,他不在乎。后来此人贪腐被查,不知道那个远遁他乡的店老板有没有回来重新开店。

曾经刘语诺也是自信的,庆幸自己选的老公才是最正派的,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当年老爸还不同意她的选择。老爸看好一个邮政局的青年,认为邮政局的工作稳定,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她见过一面之后果断拒绝。她不喜欢那种长得太过于尖嘴猴腮的人样貌。果不其然后来很快就听说此人很喜欢去找三陪女郎,浪迹于万花丛中。语诺很庆幸没有选这个邮政有稳定工作的人。

而同一时期,刘语诺则“一见杨过误终身”!那个同事家属领过来相亲的男子,说是她弟弟,当那个高大帅气、穿着西服,略略脸红、腼腆的男子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感觉是被炫目的星光笼照,那一刻,她被震住,这个,才是梦中的白马王子!老天爷真是开眼,居然把这么完美的男人送到面前!那一眼之后,语诺认定非他不嫁。老爸说他们家接触的人太复杂,身边的人都是些招三暮四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容易变坏,坚决反对,希望语诺还是找那个有稳定工作的人为好。

为此父女两人争执不下,冷战了十天互不理睬。最后老爸妥协,遵从女儿的选择。可能对于两个没有恋爱过的人,一开始还是很新奇的。至少对于刘语诺来说,那种看到他就心花怒放,觉得世界太他妈美好了!有时光想一想他,就觉得甜蜜无比,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但是怕别人嘲笑,都刻意地隐瞒着开心的情绪。那一年,像普通小镇青年一样,他们约会,吃饭,唱KTV,在那个流着潺潺溪水的河堤上,两人第一次接了吻。原来接吻是这么回事!原来真的可以把人融化掉!那一刻相拥的身体好像是两滴胶水融和在一起!

再后来,两人突破了那道防线。当那道膜破裂的瞬间,刘语诺泪如雨下。他心慌地问怎么了。其实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有一种喜欢莫名的感觉充满了整个胸腔。看到那一抹红,他赶紧说:“我也是第一次……”意思是扯平了呗,大家都是第一次,谁也不吃谁的亏。摸摸那又长又大又挺的东西缩回软软的样子,真是神奇啊!原来男人的第一次和女人的一样啊,哈哈哈……刘语诺得意地偷笑起来。然后发现他的那款竟然类似录像带里上演的最完美的那种!

后来她问一个闺蜜,第一次有没有哭过? 她也说有过,不是伤悲,而是有一种洪水决堤那种情绪冲进眼眶。原来也有人跟她一样。食髓知味,从那天起,开启了两人的同居模式。小镇太小,怕被人说闲话,就偷偷地进行。女孩子,真的没有学过生理学,就不要交男朋友。不知不觉怀上小孩子了,才惊觉原来贪欢是要付出代价的。怎么办?结婚有点早,看他有点为难的样子,她赶忙做决定,“咱们还年轻,这个先不要了,没有结婚就生小孩会被人笑话的。”

于时两人悄悄去县上买了堕胎药,按说明书吃下去。那是一个痛苦煎熬的日子,胎儿折腾了两天才掉下来,稀稀沥沥的红色来了一个多月才停。刘语诺当时不觉得,此后一生都在怀念这个未出世就被扼杀的孩子,想起都会很惶惶,很愧对,那个时候自己就成了凶手。如果当时坚持生下来,他一定是健康活泼的吧?她的潦草决定,也让她受到了报应。她跟他结婚后,怀了两个都流掉了,可能是当时根本没有调理身子的原因吧,差点成习惯性流产了!刘语诺好后悔好后悔那一次愚蠢的决定。好在老天真的开恩,又让她怀上了,生了这辈子唯一的女儿!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

怀孕是一件神奇有趣的事!每次一怀上,都会梦见蛇。第一次流掉的是条大青蛇,却从房顶上扑通掉下来; 第二次是小得几乎不成形的小蛇,就是未成形就掉了。怀女儿的时候,梦见在山上行走,突然一条巨大的白底带黑点的蛇挡住去路,就是不让道。难道说人类真是女娲后代,怀个胎都要梦见蛇?问过很多人,梦蛇的还不少呢。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其实根本就没有思过蛇,场镇上也没有见到蛇,这个蛇从哪里来的呢?大自然的神奇,真是秘不可言。那时的语诺是幸福的。

刘语诺忙着为小宝贝准备东西。音乐是要听的,营养书也要看的,小宝贝如何培养也是要看相关书籍的。零食也要吃均匀,核桃得多吃补脑,鱼肉高蛋白也要多吃,可惜怀孕真是奇怪,明明平时很爱吃鱼,怀孕期间却闻到鱼就腥得不行,根本入不了口。三个月前吐得不少,三个月后就基本不吐了。每天跟小宝贝说说话,唱唱儿歌。名字取了好几个,都是自学翻书数笔画取的,好像取个好名字就能平安幸福一辈子。总之,刘语诺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小宝贝的到来。

在那个家家聚在一起拜年的热闹冬夜,零晨两点,阵阵不适让刘语诺感觉到小宝贝要出来了。打电话把在哥哥家打牌的老公叫回来。隔得不远,就一栋楼,他跑回来看了看,出世还早,又去打牌了。刘语诺知道产后可能洗不了澡,独自赶紧洗头洗澡,收拾出衣。天亮时老公才回家,上午老公带她去了镇上的医院。在这里,等到中午都没有生出来,先是宫口先开得大,流了不少羊水,后来却没有动静了,由于担心小宝贝在肚子里出事,语诺痛得不行,果断要求剖腹。她那时不知道,这个医生是新来女医生,还是首次做剖产手术。她要是早知道医生这么年轻,哪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到医生手上。女儿白白胖胖很健康,脸上肉肉都嘟的,8斤重啊!刘语诺瞥见了老公那一瞬的失望。确实,冷家喜欢儿子。冷家九兄妹,只有两儿子最有出息。儿子是家里顶梁柱。她也有点气馁。但是她相信他会喜欢上女儿的。

有一天,刘语诺打开抽屉,照例想看看老公送的礼物。那是一个镶着大大水钻的发卡,还有一对精致的龙凤檀木梳,在盒子里发出幽幽的檀木清香。她一直不舍得用,怕弄坏了,都是珍藏起来的。结果龙梳啪的一声掉地上,摔成了两半。她吓坏了,赶紧把两截木梳拾起,装进盒子收起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那个时候,是不是早就预示了两人最后的结局?她才猛然惊觉,远在大都市打拼的老公很久没有打电话了。

她一直迷之自信老公人品正派,不会搞乱七八糟的事。所以也很放心。虽然老公送了一部爱立信手机,她也很少打电话给他。她总是想:难道不应该是老公打回家吗?难道不应该是他先关心关心在家的妻女吗?可是,这个慰问电话等得太长太久了。就算是春节回家,他都很少互动。打牌是时间花得最多的,哪怕是一起串亲戚,也是吃完饭就打牌。女儿就像征性地抱一下就放手了。她突然感觉他很遥远很遥远了,不知道应该跟他交流什么,说吃饭了没有?穿暖没有?这么大人了,幼稚不幼稚?他的话题是做生意,她的话题只是教书和学生。他对她的生活琐事不感兴趣。没有话题,没有关心。她想参与他的工作与生活,却进不去了。她才惊觉他眼里的那一抹嫌弃。她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了。他更是一幅精英派头,而她,还是那个乡下的土包子。他更不愿意跟她多说话。

刘语诺想,他那么孝敬父母,就把他父母哄好点吧。她一个嫁人后才学煮饭的小白,现学现卖,每周煮鱼让他们品尝。他们最爱吃红烧鲜豆腐包子,也学。她不相信学不会做菜。火爆肥肠,大家爱吃,可惜这道菜始终没有学会。一年下来,还是可以拿出几个比较能入口的菜。大嫂是个精明能干且豪气干云的女人,精通宴席,十多二十座饭菜可以一个人主厨搞定。于是她诚心打下手学习。可是最终这些都没有派上用场。讨好公婆的最后结果,是离婚时,公公说,要不你做咱家干女儿吧!把功夫下在公婆身上,把姑子当成闺蜜,把女儿照顾得白白胖胖。结果没能挽回老公,讨好错方向了!原来爱一个人也是需要能力的,刘语诺没有这个能力,她越发不知道如何去爱他,怕说错话,怕他不高兴,不知道如何去珍惜这个烙进生命里的美好男人!正如张爱玲说的“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但是这朵花,也太小太小,无香无色无味,小得看不见了。

暑假到来时,刘语诺终于可以去大都市与他相聚了。她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大都市小学急扩招40名有经验的老师的通告。她准备了十来天去应考,本来她是中学教师,而考题里大多是中学内容,600多人参考轻轻松松就考了个第九名。前80名进入面试。她考分出来后才欣喜若狂地告诉他,她笔试考得还可以,以后终于有机会在大都市一家人团聚了。他楞了神,然后思考了一下说:“既然考都考了,口试这一关还是很重要的,我找人帮你打点一下吧。”居然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她虽然普通话不太过关,椒盐味很重,但是还是很顺利就业省会城市。她感觉幸福美好的生活又要重新启航了!

八月入职,九月开学,从住的地方到上班的地方,找到了路线。这个省会城市太大了,简直分不清东西南北。大都市错综复杂的马路,鳞次栉比的建筑,简直跟迷宫一样。第一次坐公交车,都搞不清楚方向,居然坐反了!乡下来的土包子,一切从零开始。特别是小学里那种嘈杂吵闹声音,吵得人头痛欲裂,跟中学静悄悄的氛围完全两样。就连城里的空气都是让人头昏脑涨。真的对全新的城市生活弄得很是疲累。

好不容易等到十月一日,全家去参加港城一个朋友儿子的婚礼,当晚飞到目的地,吃完饭还没有来得及洗漱,他就对她:“跟你说个事,咱们离婚吧!”“啊、……”她一下懵了,以为听错了。“咱们回去就离,这两天你考虑一下吧。”然后离开,丢下一个傻帽呆瓜,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一定是开玩笑的!一定是想逗逗她的吧!一定是!她不愿相信他刚才说的话。她感觉浑身都被冻住了!呼吸困难,五脏六腑像是插了一刀!她摇摇晃晃地摸索着墙根靠着,慢慢滑坐在地。她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两岁的女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了。她没有了时间观感,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亮的,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过来抱的女儿。她只感心撕扯着难受。在返回时从飞机里出来,她才突然发现腹部疼痛难忍,走路都直不起腰来。从来连感冒都极少的人,得了急性盆腔炎。但是他似乎觉得她是装病,问都懒得问,生怕关心一句会影响到她的决定。好在吃药就解决了。

自此,就正式开户了各种模式的逼离婚模式。

找家族里最有权威的大哥当说客,看得他有理有据说了很多道理,语诺看到那张一张一合的嘴,脑子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胸口闷得想要火山爆发。她只听到他最终论点就是“强扭的瓜不甜,我从来都不爱她,扭着不放没有意义”。一听他说从来没有爱过,语诺感觉心像破了一个大洞,摇摇欲坠。大嫂说了一句:“不爱,娃从哪里来的?都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又不是包办婚姻。”“你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原来他是她强扭来结婚的?没有逼过他跟她结婚呀!是他主动提结婚的呀。她一直以为两人是为爱结婚的。她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强扭了一个苦瓜。

然后又说什么两人都属虎,属相不对,一山不容二虎之类的。公公说:“公虎和母虎还是不会打架,能在一个山头容下的。”

他在身边找最有钱有权威的鲁总来,三个人吃着火锅,丢丢眼色,估计准备苦口婆心劝离。一杯开场酒喝下,还没有等鲁总开口,刘语诺抓起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再倒一杯,喝下,再倒一杯,喝下手已开始颤抖,然后身子一软,直接缩到桌子下去了。她的酒量极限,只有一杯。他把他送回去,扔在床上扬长而去。她开始吐,黄胆水吐出来了,血丝子吐出来了,眼睛肿得又大又黑。剧烈的呕吐伤了喉咙,咽喉肿痛。一周都只能喝稀粥。从此后,她每喝酒必吐,且是上吐下泻。酒跟毒药一样。

还有好事者描绘:“那真是一个大美女呀,高挑,白净,还是玩钢琴的,优雅完美!你瞧瞧你,比不过的。他们常常成双结对地出席朋友们的聚会。你一个瓜婆娘,天天窝在家里哭有什么用?唉,放弃吧!”自卑的绝望更是如影随行。

然后是引诱:“你不是很爱钱吗?到底想要多少钱才离婚?我全部身家都给你!”语诺说:“这样嘛,你把全部身家都给她,让她离开你。我只要你!” 他拂袖而去。

有一天,他喝得醉熏熏地回来,说:“求求你放过我吧,咱们离婚吧!”看着他绝望的眼神,语诺心痛更绝望:“我也求求你不要离婚,好不好?”他躺倒在床上,居然掏出他的男性工具,哀怨地说:“我跟你真的过不下去了。你看,我这个都没有办法挺起来了!”然后让语诺抚摸,不论如何抚摸,都像是一片放过气的气球,蔫蔫的,瘪瘪的。那个属于他们最重要的第一次美妙愉悦的东西,正垂头丧气地挂在她的眼前。那么怵目惊心!她终于心痛到无以复加!爱他,就是让他这么痛苦地过吗?真的要强扭着这只苦瓜吗?要不放他去寻自己的真爱吧?爱他,难道不是希望他过得幸福吗?放手,痛苦的只有自己,不放手,所有的人都痛苦!语诺犹豫不绝。

然后是威胁:“你离不离?现在离,还可以分点钱给你,你不离的话,我也会申诉离婚。你到时还是得离,你一分钱都得不到!从今天开始,你不答应离婚,我也不再回家。”然后消失,电话打过去,要么不接,要么关机。玩起了冷暴力。冷漠,比打架吵架,更能伤人。

半年,无声无息。春节,大家都回了老家。他晚回了一趟,晃了一下就消失了。然后是各家拜年酒,在各家吃吃喝喝打麻将。过完节老爸交座机电话费时,发现有一个特别奇怪的通话记录,长达将近两个小时。老爸抄下了这个奇怪的电话。什么样的电话打这么久?傻瓜都看得出来。刘语诺颤抖着拨通了这个电话,对方接了,但是没有开口。语诺迟疑地只问了一句:“你认识冷峰吗?”“不认识。”一个女声慌张地答,立刻挂断了电话,然后立马关机,再也打不通了。

另一边,艳光四射的女人正斜躺在冷峰怀里,把挂断的电话放一边,娇嘀嘀地说:“你要是不离婚,我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人家可不是随便的女人。”“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他眼前飘过那个糟糕的土包子形象,厌恶一闲而过,他在她娇美的脸上吻了一下,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无论如何,我都会离婚,风风光光地娶你!”冷峰斩钉截铁地保证。

大家都知道他们俩闹离婚,都像看热闹似的。语诺回老家镇上,一路走过去。背后有认识的人故意大声地聊天:“你瞧,那个人,先前傲气得很,听说被老公逼着离婚。”“就是,在小镇上可能还过得去,在大城市里,可不就土得掉渣了!先前还以为嫁了个多好的人家,结果也不杂样嘛,还是要被抛弃!”刘语诺逃也似的跑回家。

老爸说:看,你自己选的!老妈叹口气。姐姐们也无言以对,不敢开口劝,也不知道如何劝。嫂子对她蛮同情的,因为同病相怜。可是她自己也岌岌可危。还有一个小姑,平时当成闺蜜来相处的,电话里哭诉了一通,但是,对方毕竟是一家人,而一旦离婚,语诺就是外人,就算要帮,帮谁呢?语诺找不到一个要可以商量,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慰一下自己的。她就像是在孤岛漂泊,随时都有沉没的可能。外面的朋友更是看热闹和笑话一样的,瞅着多点谈资。

她哭过,闹过,也想自杀。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她牵着女儿,站在乌黑的大河边,那汪黑光漆漆的河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像是张着巨口的野兽,哗哗低吼,好像随时吞噬一切。河风猎猎地吹着她的头发,她牵着女儿的手,战战惊惊地却不敢跨出那一步。女儿小声说:“妈妈,这里好冷,我好害怕,咱们回家吧!”小而软糯的手瑟缩着抓紧她的手。这一刻,她怂了!

当她把这个绝望的心事告诉那个小姑,小姑问,“你想在哪里自杀?”她嗫嚅着说,“古水堰。”“为什么要选择那里呢?”“因为,因为那里水干净……”其实她是想说,那个地方是他带她和女儿去游玩过的,反正都想求死,就死在一个喜欢的地方,死在那里更有意义。不料小姑扑哧大笑:“哈哈哈,跳河还要选地方吗?哈哈哈,笑死我了!……”语诺一下僵住,闺蜜小姑的神补刀,准确击中她的心脏,她听到有像玻璃的声音碎了一地。原来,自杀在他们眼里是如此可笑的事!(几年后,小姑也离婚了,不知道她离婚时,有没有过想自杀的愚蠢念头?想来嘲笑别人自杀的人,肯定不会有自杀的念头吧。)

她怒冲冲挂断了电话,牵着女儿的手,在雨丝纷飞的大街上乱走。管他的,哪个车撞过来,死了就算了!可是车流自动分开,绕过她俩而去。其中一个司机停下来大骂:“找死呀!”她恶声恶气地答:“对!”那个司机看到她诡异地笑容,吓得一溜烟跑掉了。路上的所有的车都绕着她们两走,两人走在路中间,车流像是遇到石头阻碍一样,分开两股在远处再合拢。

结果后来小姑当笑话给冷峰说语诺想自杀的事,他冷冷嘲笑:“一哭二闹三上吊,标准版本,你还真是一样不落哈!”她气结:为什么,不论是有学问的还是从来没有读过书的乡村文盲,只要是“被离婚”的女人,都会不约而同演相同的版本?他们看待这些不愿放手的人都是在演戏?这些在他们眼里都不过是笑剧和闹剧?

痛苦挣扎自杀,在他们眼里就真是一个笑话!

语诺的世界只有黑暗,没有温暖,没有朋友,没有亲情。她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在雨夜黑暗里,脸上泪水雨水混流,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本来刘语诺生过小孩后是胖胖的,减肥很困难,不料离婚使她急速地从一百一十多斤就瘦到了90斤。可能世界上最有效的减肥效,就是“被离婚”。而且保证是皮肤腊黄色,像白人所追捧的那种故意晒成小麦色。建议没钱医美的人可以采用这种方法。

然后无声无息地又拖了大半年。冷暴力比天天吵架还更令人窒息!

婆婆很喜欢她,不忍伤她,对她说,“语诺呀,他叫你离你就千万不要离。他要起诉分居的话,你就跟法官说从来没有分居,法官也没法知道分没分。”她凄然叹了口气。不离,还剩下什么?还有意思吗?“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让他幸福吗?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语诺深深感觉自己无能为力:“自己就是一个无能的人,一个懦弱的人!”自卑,还是自卑。

离,还是不离?离了,自己舍不得,一辈子都无法治好心痛;不离,他得不到想要的,心里不痛快,他会恨她一辈子!是最后走到两人相互仇视的对立面,还是成全他,给疲此留一点余地?她只想他幸福,但是却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他想要的幸福为什么就不是她呢?刘语诺苦苦挣扎,只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

有一天同事小组聚餐。大家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名自讲班上小朋友的可爱趣事和糗事。刘语诺心不在焉,愁容满面,默不作声。年级组长叫叶星,打扮精致,生活工作无一不是精益求精,是个精干的美女老师,业务能力强,领导能力更是一流。叶星直看入刘语诺的眼睛里,不容质疑地说:“语诺,你有心事?”“没,没……”刘语诺慌忙遮掩,生怕被离婚这种家丑张扬出来,此人嘲笑。叶星给语诺夹了筷菜,真诚地说:“咱们都是好姐妹,你有什么犯难的事不妨说出来,大家帮你出出主意。”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关心,刘语诺再也崩不住,哇地放声大哭!等哭够了,才断断续续讲了离婚的事。不想离,却被逼着离。叶星像个知心大姐姐,她说:“既然他对你都没感情了,还拴住干啥,就离了呗!如果你感觉情绪受影响,就远离,再远离,屏蔽他相关的所有信息。然后多找人玩,多找事做,多交朋友,假期出门去旅游。天下男人多的是,我就换附上老公。”这几句话像醍醐灌顶,也像给在绝望深渊里的人递上一块浮木,这么久以来的垂死挣扎,终于有了出路和方向。“如果你还爱他,就放他自由,成全他的梦想,同时也是解放你自己。”叶星然后推心置腹地给刘语诺说了她自己的故事。原来,叶星也是离过婚的再婚人士。她的前夫是银行行长,应酬特别多,每天都穿梭于各种酒桌、KTⅤ等,她过的是“前半夜守寡,后半夜守尸”的日子。她需要陪伴,需要交流,需要关爱和温暖!她主动提离婚,但前夫不愿离。最后架不住她的再三要求,和平离婚,婚后仍然以朋友往来。她又去红娘那挑了个合适的心仪之人,重组了新家。目前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原来,离和被离,心境差异如此巨大!从这一刻起,刘语诺打定了主意。

面对慈祥的公婆,刘语诺说:“我只有离。不离的话,达不成他的梦想,他会恨我一辈子。离了也许还可能当朋友!”她不想跟最爱的人成仇人。爱他,就放他自由。也许,在偶尔想起她的时候,还能感激她的一丝丝好来,而不是满腔的仇恨。她知道就算两老想挽留,也没有办法,毕竟儿子是他们的儿子,儿子才更重要,儿媳离了就是外人了,儿子永远是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儿媳找不到?公公建议:“要不离了之后,你做咱们的干女儿吧?”笑话,她都痛苦不堪了,还要常常见心爱的人跟别的女人一起秀恩爱?那比杀死她更痛苦!杀人就是一瞬间的事,而见他跟别人恩爱,她会生不如死!痛苦则会绵绵无期!

远离,远离,只有远离,才能平静!

她凄然地说:“不了。”

看到他欢欣雀跃地拿着离婚证驾车而去。她流着泪:“他们今天肯定是热烈庆贺吧。我把最爱的人弄丢了!永远地弄丢了!……”那一夜,语诺独自枯坐到天明。

听说 后来,主持正义的婆婆责问那个女人: “大都市这么多男人,你为什么非要扭到找我家儿子?”女人慌忙回复:“又不是我,是你儿子非要找我的。我本来都有男朋友的,是你儿子非要追求我的。” 大眼睛里都是泪水,委屈巴拉!好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她嫁给他,也是被他逼的?刘语诺听到这些谈资,只能咬牙苦笑!胡女原来并不是真正爱他,或者不如语诺爱他,起码连一句话的责任都不敢承担!原来她这只强扭的瓜,他觉得甜。果然狐魅无双!

他离婚结婚生娃,一年内极速搞定!而且生的是儿子!他觉得是最大的人生嬴家:糟糠前妻打发得干脆利落,现任娇妻美艳无比,终于拿得出手了!

多年以前,大约是上初中那会儿,正是疯狂流行席幕容、徐志摩那会儿,班里人手一本手抄诗集。刘语诺读过一首席幕容的诗: 《一棵开花的树》。刘语诺不喜欢诗,她以为诗人就是矫柔造作,大多无病呻吟。但是当她第一次读席慕容的那首诗时,心脏瞬间被一种类似光的东西击中,那种凄怨如丝般缠绕在心尖。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朵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当年她的心为这首诗而颤抖。

多年以后的今天,她确信,自己就是那一棵落英凋零的树。难道早在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命运就注定了的?

(二)网 络 疗 伤

所有人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剂。她就真像一棵树一样,每天感受着虫鸣鸟唱,听楼下不同的脚步声,城市从安静变得喧嚣。一天二十四小时简直太长了,数着分数着秒过。一个月一个月过得太慢了。如果马上过去三年五年,是不是就不再有伤感的情绪了?离婚了其实没有平静,而是陷入更大的孤独与黑暗里,就像躺在坟墓里,周围是冰冷。整天浑浑噩噩。

她不敢跟熟悉的人聊伤感,怕被嘲笑。也不敢跟家里人聊,因为家里人也不知道说什么,解决不了问题。所有熟悉的人都不约而同闭嘴不谈此事。刘语诺像是溺水的人一样,企图抓住一根稻草。于是她在网上疯狂加了一大堆网友,反正是陌生人,狂吐槽一翻,谁也不认识谁,烦了就删除。在那个时候,五笔打字提速飞快。一分钟可以打七八十字。可是网友好像也不大喜欢听烦恼的事,大概天底下的人都只喜欢听欢乐的事吧。谁都不愿意当别人的垃圾桶。聊天聊死了一大群网友。凌晨两三点的网上,都找不到可聊之人。除此之外,她没有办法,没有方向,跟坐牢的人等死一样。(她后来做医疗这块,才明白当时其实她得了抑郁症,但是没有人知道她得病,也没有人关心这个。)大都市人很多很多,但一个人在人海里,是那么的渺小,是那么的没有存在感。跟一只蚂蚁,一粒尘埃一样。就算死了也没有人知道,也许被发现的时候,亲人们会叹息一声,然后就无声无息了。不再有人记得。

学生见她易躁易怒,也只是当老师脾气不好。尽量不惹她生气。都小心翼翼地看脸色行事。同一个班的数学女老师也是被离婚的,一天到晚,脸色阴沉,“XX同学很努力,作业全正确,考试也很有进步”,连表扬学生都是面无表情,语气冷淡,跟诅咒一样,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语诺看到她跟看见自己一个样。

班上还有好多学生家长离异。小燕子妈妈很能干,工作忙得不着家,父亲离婚后从不见踪影,小燕子就很叛逆,成绩不行,当大姐大很行。小娟娟倒是很乖巧,可是时常发作癫痫,爸爸妈妈忙着谈恋爱,孩子发病都赶不回来看。雪儿倒是最能干,可是无父无母,跟奶奶生活。小胖的爸妈也是离了,跟着爸过,穿得邋里邋遢,作业本上永远都是黑团和油团。四十多人的班级,差不多有二十个学生的父母离异。刘语诺自己的心理问题都顾不过来,又哪有心情去关心失亲儿童的心理问题。

不幸的学生,遇见不幸的老师。

这个喧嚣的大都市,随处可见离婚的女人。小三到处横行,阴郁四处漫延。

语诺感觉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狂暴的时候想打人想杀人,郁闷的时候吃不下睡不着,可是却不敢声张,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幸好那一群不知名的QQ网友拯救了她。虽然,那一群人聊过后发现是遇到了一个疯婆子,一个一个绕道逃跑了。毕竟谁也不愿听一个不相干的人大吐苦水。

最后居然看到一个,这么晚还在线,难道是同病相怜?竟然是一个男的,而且是跑到国外工作的,人家那边还是白天,是上班时间。在国外正好,聊完就聊完。于是,这个人成了唯一一个聊了两年的网友。他真是一个耐力极好的人,居然忍受了两年!两年,万里长征都走完了。语诺很感激他在网上的陪伴。所有痛苦烦恼的事聊完了,又聊家人,聊朋友,聊同事,最后就聊点什么吃的,什么玩的,什么有趣的,内容最少的时候一个字没有,就点一杯茶的图片。他说还是单身。语诺居然有点小小的期待。不过想到此人在国外工作,太远了,近的都抓不住,何况那么远。网上聊聊就很好。

突然有一天他说回国了,可以见一面。其实她很怕见,怕把网上那唯一美好都破坏掉了。最后在茶楼见过,国字脸,浓眉大眼,很斯文很帅气的一个男子。然后过了半年见了第二次。结果晚上就突然网上用他的帐号聊天,对方居然自报是他老婆。

然后对方网上对刘语诺狂轰烂炸,然后知道了她电话,电话也是狂轰烂炸。好厉害!如果不是刘语诺挂断电话,她可以打几个小时不停,她打的是网络电话,好像不费钱。刘语诺一开始还很同情她——老公跟别人热聊,冷落了她,于是还很认真地跟对方交流,或者听她倾诉,因为自己正是经历过这种无人倾述的痛苦。打得时间长了后来不胜其烦,再后来突发奇想,这个骂人本事真不错!骂人不带重样的,如果早点取这段经,是不是就可以把那个小三骂走?就能留住他了?于是约对方见面聊。约好的时间,那可怜的女人没有来,电话里那么嚣张,绝对是全省会排得上号的骂霸,太厉害了,可以婉约,可以泼妇,任意切换。她很聪明,大约翻看了老公的所有聊天记录,总是能抓住最伤人的内容来骂。刘语诺恨小三恨得要死,怎么可能自己去当小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语诺告诉了她不会抢他老公,她也不信。

刘语诺居然神奇地觉得骂得很痛快!感觉对方是在帮自己解气。另外也想试试,挨骂的忍受极限在哪里。两天之后,她居然没有来?哈,电话里耀武扬威的人居然怂了!可惜。“又不是要干架,只是想学学这种可以婉约和泼妇的自由切换本事,她为何就不了敢来了呢?比我还怂!”刘语诺笑了一下。

刘语诺再跟他聊的时,让他发过来他老婆的相片,一看,女人在溪水边撩水的回眸,阳光下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可能正是被爱情滋润时拍的照。唉,只有男人的背叛才会把女人变成张牙舞爪的恶魔巫婆形像。“这么美好的女人,好好爱她吧。你只有更爱她,她才会更温柔更美丽!感谢这两年你充当了我的负面情绪的垃圾桶,也希望你当好你老婆的垃圾桶。”然后,把他删掉了。

有一天,冷峰忽然给刘语诺打来一个电话,她欣喜若狂,以为他终于想起她来了,千言万语一时堵在心口,嘴唇都开始发抖了。他问她要不要一同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她沉吟半晌:“你们吵架了?”对方马上挂断了电话。她很想很想打过去,很想跑到他身边,看看他为什么而不开心?但她努力克制自己,千万不要打电话给他,再陷进去就再也无力站起来了。他又不可能回头!不回头,那就只能远离,远离,远离才能平静!结果半年都平静不下来。

后来又接到过他醉酒后打的电话,似乎有话想说。刘语诺接电话也是思潮起伏,可往往说一句“別喝那么多,伤身!”就再也哽不出下一句。她很想很想跑过去,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他。但是她不敢,她很懦弱,怕见了他之后再次陷进去,也怕他嫌弃的眼神再寒一次心。她捂紧嘴不不敢再多说一句,怕哭出声来,只有赶慌忙断电话。

还有一次,她接到他的酒后电话,居然莫名其妙违心地说了一句,“别喝了,喝酒对胎儿不好!”他听到后欣喜若狂,觉得她不会再怪他,从此没有愧疚了!而她,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怎么可能关心恨彻入骨的小三的和 心爱的人的胎儿?!头一定是被驴子踢肿了!!跟夺夫的仇人,是永远不可能和解的!只有仇恨!永远的仇恨!!

他曾说过她的唯一优点是“善良”。她装了圣母,装了善良!其实她哪有善良,尤其是对这个弄得家破人散的婊子,只有仇恨!善良是不可能给仇人的!!她想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脏话骂她,可是,只想到这一个“臭婊子”脏词!语诺又YY她被人轮奸,被千刀万剐,被五马分尸!只要想到他们在甜蜜干那种事,不停造儿子,她就嫉恨得咬牙切齿!崩溃!崩溃!

语诺在痛苦仇恨里挣扎,小三在幸福甜蜜里开心生活。

一个做保险的姐姐见刘语诺郁郁寡欢的面孔,说了一个故事:“有个女人也是为情所困,他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千方百计要离开她,奔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请教一个大师,大师说:前世他是一个女人,被人所奸杀,全身赤裸,弃尸荒野。第一个男人走过,捡起衣裳,盖在女尸上。第二个男人走过,挖了坑让她入土为安。女尸第二世转世为男人,而那两个女人则投胎成为两个男人。为报恩,这世的女人先嫁给第一个男人服伺两年,然后再嫁给第二个男人,服伺终身!而你,正是给女尸盖衣服的人,所以你们的姻缘很短。女人知道自己的善缘只有这么多,于是释然。”这个故事在较长一段时间里,真的安慰了刘语诺很多,她认为自己好事做得不够,所以善缘也不多。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觉得故事有漏洞:既然是来报恩的,为什么嫁了又离开,让人经受感情折磨,这不是报复吗?还不如不嫁,至少人家很平静,不会多这一层烦恼!得而失去,才是真正的痛苦。何况,她连婆婆的责问都要推脱的人,说结婚完全是冷峰非要的,她是被迫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上一世有责任心去挖坑掩埋一具不相干的尸体?只怕绕远路走吧。这首美味的鸡汤瞬间索然寡味!

(三)地震救援

2008年,隔壁的蓉城汶川,发生了震惊中外的“5.12大地震”。刘语诺接到的第一个关心电话居然是前夫打的。她默默地关注着新闻。知道比自己更不幸的人大批出现了。她积极地参加网上招募,募钱募物,刘语诺还向前夫募了一笔钱购买救灾物资。这次电话居然很平静就把募捐的事儿办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感觉。

语诺甚至幻想,要是冷峰在灾难中出事,她一定拿生命去救他。只有在大灾大难面前,才能看到谁才是真正的爱人!可是生活不是电影,想让谁遇难就遇难。可是刘语诺并没有拿到拯救冷峰的人生剧本。(她不知道,真正需要拯救的其实只有自己。)

那就让自己的爱心,分给真正需要的灾区人民。死亡有死亡的命运,活着有活着的使命。

刘语诺第三天就跟随四川电视台一个小组去了都江堰。美丽的都堰虽然没有被全部摧毁,但是很多房子露出了可怕的裂缝。由于地震影响,都江堰停水停电停气。他们装满货物的吕货车在停在广场,人们排队来领取面包和饼干。电视台的人在旁边录着现场,语诺则帮着分发食物。一直不停弯腰直腰,干了两个多小时,直累得腰酸背痛。看到那些拿着食物露出笑容,需要帮助 的人,她感到自己还是一个对别人很有用的人。帮助他人,换来一种踏实的满足感。震后一个月之内跑了灾区很多允许去的地方。

刘语诺没有去到漩口中学,听同学说,他一个朋友当时没有午休,她是教师家属,在外面操场树下闲坐,地震来时,只见教室一块一块水泥板往下掉,一群一群的师生来不及往外跑,呼救声惊天动地,被倒塌的砖石活活埋在下面。其惨不忍睹的图像吓得她魂飞魄散,直到多年后还常常做恶梦。

第三天语诺跟随另一个车队去了汉旺。沿途看到的房子都是倒的倒,裂的裂。汉旺镇上已经封了,车队进不去,只能停在镇外一个广场上,把所有的救灾物资都堆放在那里,由政府统一分发。但是刘语诺出门时朋友托她打听一下汉旺中学一个英语老师,是朋友的同学,已经怀孕三个月有余,朋友很记挂她。于是她坐了一辆摩的10元钱,深入到汉旺镇里。摩托车在大片的废墟中颠簸,勉强穿行,她看到裂了巨大口子的钟楼,指针指着2:28分,破烂地矗立在断壁残垣中。有几个人从破败的大钟下匆匆跑过。破砖烂瓦和钢筋水泥,张牙舞爪地横亘在马路上。这是人间地狱!

摩托车把她送到了汉旺中学门口,这所学校应该是五十年代的老旧房子,操场地上坐着大约十多个人,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哭泣,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麻木得像雕塑一样沉默。阴冷的风把地上的垃圾巻得到处都是。巨大的悲伤笼罩着操场。

刘语诺想找人打听一下,但看样子谁也不会理她。她看出来了,这些大约是家属们。他们在默默等,等专业挖掘队抬出尸体来。

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比不过死亡。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等了一会儿,废墟后面抬出一具高大的男尸,让人们认领。人们拥上前,挤着看看,有人认出来,领走了。余下的人木然地继续等。前两天估计人多,今天应该是剩下的这些了。很久都没出一个。死的人太多了,没有谁会有心力去开解他人,悲痛是沉默,沉默是最大的悲痛!

语诺不认识那个英语女老师,也不知道多久可以等到,也找不到人可以打听。想到一会儿车队要返回了,也不敢多呆,就让摩的师傳载回去。

此后,语诺还去了银场沟给部队送过慰问品,秀丽风景不再。在哪里看到了悬崖上挂着的船,还很奇怪怎么弄上去的,车队的人解释说之前这里是湖水,地震后水都渗到土缝深处了,只留下一个干涸的深沟。之前还有结婚的新郎新娘在这里拍照被活埋,连同亲友,生死同穴了。听到这,刘语诺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惨烈的新婚仪式面前,惊恐与慌乱中新娘与新郎抱在一起。她甚至想:如果他遇难,她会奋不顾身地救他,或者跟他一起共赴黄泉!不能同生,一起同死,也不错!至少没有小三来搞破坏让人揪心!

还路过一座小房子,四周全部倒塌,这个小房子转了180度,没有倒,原样挺立,不知道如何造成这种奇特现象。北川没有去成,部队封路了,这边的朋友没有通行证。

5.19那天,听说有大余震会袭来,收音机里播报播报提醒。语诺他们几辆车开到虹口最里面,沿路看到的都是破败的农家乐。出来走到中间段时,余震来了,前面的山石滚动,一行吓得大气不敢出,赶紧把车停在路边,等余震一过,大家伙开足马力,疯一样冲出峡谷。晚上回到蓉城,大家伙都感觉劫后余生,找了家烧烤店,庆贺得救。结果发现,全城老百姓都在外面搭帐篷,吃零食,打麻将。地震的余威让人们突然思想解放,及时行乐的心态遍及每一个人心里。谁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刻。谁也不知道,下一波大震来时自己有没有被活埋?

同行的人边吃边聊。有人问语诺:“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天天去灾区跑,不怕吗?”刘语诺笑笑说:“我和死神约过会,怕什么?”想起那一夜黑乎乎的河水没有吞噬掉语诺的生命,也许从死神面前走过一遭的人,勇气更大点吧。

死亡和意外,不知道哪个更先到?

好像全城放假,通宵玩耍,所有的广场空地都扎着帐篷,拉着白炽灯,铺着地毡,麻将声直冲霄汉。喧嚣的城市比平时更加热闹!好像是举城同庆,欢声笑语不断!

此后两三年,国家大力扶持,倾全国财力物力人力,一对一结队子帮扶,把大地震造成的满目疮痍,重新修建起来,北川新城,汶川新城,!原来的破草房,全都变成了一栋栋漂亮的小别墅!凡是有破损的房屋,屋主都难领到不同级别的补偿款。死去的人就死去了,偶尔会有人去遗址怀念。活下来的灾区人们,过上了更加幸福美好的生活!灾区旧貌换新颜,看起来起码至少前进了三十年!

这在全世界都创下了不朽伟业!

(四)改行销售

生活还得继续。

在三十五岁高龄,刘语诺辞职了。那个长期不做家家庭作业的男孩子遭遇了她的爆怒的打手板心,看着两只一大一小打得通红的手掌,(她是用自己的手打的男孩子的手,当时没有找到教条),她害怕自己的易躁易怒、阴晴不定的情绪影响到祖国的花朵,体罚学生是严令禁止的。何况唯一“善良”的品德也弄丢了,教书育人也不再有资格了。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她觉得一直呆在学校太单纯了,跟傻帽一样。反正家破人散,没有更坏的结果了,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尝试一下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吧。还有一个原因,老师就算呕心沥血,当时工资也就两千来元。行业不同,就算是学历等级一样,收入也是差别巨大!大学教授还没有卖茶叶蛋的收入高。

之前冷峰不是嫌弃她拿钱都穿不出好来吗?她交了几千元学费,学穿搭。先是在咖啡店里培训色彩知识。那个美丽的女画家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巧精致的脸如玉一般晶莹剔透,深邃明亮的大眼睛,披散着如瀑布的长发,优雅、高贵、娴静,原来美丽动人的女子真的太他妈赏心悦目了!被人熏陶了一段时间,夸人都用骂人的词了!这也算是进步吗?

然后跟着她去商场配色,配款。做功精致,色彩典雅,搭配出来还真是漂亮!欣喜之后,应该买单了,才发现,价格好高啊!但是不能不买呀,来都来了,想要变美是要付出代价的。狠狠心,买了两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外套,毛衣,裤子,围巾,靴子,花了一年的工资!估计她也看出语诺花钱不够爽快,没有挑最高档的,应该算是商场里居中的吧。教书是买不了高档衣服的。还别说,穿上后,穷小镇过来的村姑气息是少了些。这是目前为止穿得最贵的衣服了!其后有一次跟朋友逛街,指着大楼上巨大“LV”问是什么?朋友笑得花枝乱颤!“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想来也不知道香奈尔,爱玛仕了?”自卑更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心。小镇上最高档的就是“梦特娇”了好吧?朋友指着大街上各种美女挎着的包轻蔑地对她介绍:“这个棕色的爱玛仕包,你知道多少?十几万呢!那个是古驰,也要一万多呢!”这些小姑娘都是干什么工作?这么有钱!一个皮包而已,凭什么十几万呢?村姑的眼光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好呢!她看着自己手里的包,才180元钱,款式也还新颖,不知道什么牌子。不过这会儿一比,皮子好像厚点,五金件似乎亮点,这回再看还真是贵气得多,不过这也高不过那么多倍吧!好过800至1000倍?之前不了解的时候,没有觉得。然后再凝目一观察,发现这条最繁华的步行街上,随便提溜一个华服美女出来,都是十来万的装束,更别说穿戴的金银珠宝了。一群一群的“人民币”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招摇过市。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买不起一件中档衣服!朋友接着说,“作为女人,都没有一个名牌包包榜身的话,那还是白混了!”“啊?”

恰巧有一个朋友是做医疗器械销售的公司,为了证明这行好做,利润丰厚,她把刘语诺带去参观了她的家。语诺震惊了!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人,住在都市江边极其豪华(至少算是排得进前几号)的别墅里,用香奈尔5号香水,请吃海鲜是八百多元一条龙虾,逛仁和春天眼都不眨买了件两万多的黑色收腰系带貂皮。她告诉她:“做这行,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真的只是需要努力就行了吗?我唯一不缺的就是努力。”

“当然。你看,这些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花自己挣的钱,硬气!”语诺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不差,相信自己可以非常努力。那倒可以试试。

(五)这也要抢?

一个做美甲的女人叫美娜,成了刘语诺的新闺蜜,她有本事把一百块钱的衣服穿成一千块的气质出来,交际应酬落落大方。两个人那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简直就是形影不离。什么糖果,发夹,甚至小笼包子,她都想着给语诺的女儿送。知冷知暖,恨不得把心肝都往外掏。而刚刚冷漠、冷战离婚的黑暗中的刘语诺,哪见过这么甜腻的关爱温暖,深深觉得遇到好知心人儿了。

美娜还有一个女性网友茜茜,大家一起时常聚一聚。有一天茜茜给语诺说,有一个男性朋友人挺不错的叫阿强的,会做菜。于是有一个周末,几个人聚在语诺家里弄饭菜吃。大家吃得很开心,阿强对语诺很照顾,很是热情地帮语诺夹菜,洗碗。看起来是个温柔有爱心的男子。茜茜说:“反正你也是单身,解决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另一段感情。”她们这群女人个个都是单身,茜茜是独身主义者,只谈恋爱不结婚的那种,美娜是三年前逃婚回来的,对没钱的人没兴趣。

两人攻嘴八舌吹阿强如何如何懂得关心人,如何煮饭好吃,于是她们想让语诺先试试看了解一下。那就先从网聊开始吧。其实对语诺来说,只要不是冷峰,看所的男人都没什么差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一个朋友也没什么。第二天几人又约了一起吃饭。

过了两天,突然QQ帐号被人强烈要求加好友,一看是个美女。刚一加上,来人开门见山自称是阿强的女朋友,两人正在闹矛盾,希望语诺不要介入。原来阿强早就名花有主了,还冒充单身?阿强解释说已经分手了,只是她女友还不甘心。

于时几人本打算再接着约吃饭。这下那女友不干了,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直接命令阿强回去,又是哭又是劝又是命令的,又说家里炖了他最爱吃的美味的鸡汤等他回去。语诺理解那女人的焦急心情,赶紧对阿强道: “你快回去吧,她想挽回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负她一片情意。”看来语诺成了他